賁卦：山火賁
賁卦由下離上艮兩卦組成。離為火，艮為山，卦為山火賁。序卦傳說：「嗑者合也，物不可以苟合而已，故受之以賁，賁者飾也。」飾即裝飾，物質的文飾，精神的文明。本卦為精神文明的昇華。賁，為黑白相雜的紋飾，為裝飾。形容文飾的樣子。高亨認為，古人串貝繫於頸乃美飾，貝有素貝、紫貝、文貝「取諸色貝以為頸飾，是為賁。故賁從貝而為雜色文飾之義。」
《呂氏春秋．慎行論壹行》記載，孔子出仕卜得賁卦，言不吉也。賜問曰：文明於山應該為吉。賁卦怎會言凶，孔子說：黑白相間分明，又能有什麼吉。孔子所問出仕，乃為政大事，故曰不吉。賁卦小事成，大事不成。小事通達，沒有大利。私事為小吉，公務則不通。問感情、婚姻可成，但過程有阻礙。求事業功名，則不可行，有隱居退隱山林之象。
《序卦傳》：「物不可以苟合而已，故受之以賁，賁者飾也。」
事物不可以苟且求和，接下來是賁卦，賁卦是文飾之意。
苟合乃言「噬嗑」，刑罰執行合於禮法，依《序卦》傳，賁之為飾，就是諸如黥面等紋身之刑。
內離明，外艮止，韜光養晦於內，君子隱其文明而不為，隱士之象也。卦序上賁卦在噬嗑之後，兩卦所言為政的兩種不同面向。噬嗑為懲奸除惡用之刑罰，賁卦為文明的教化。噬嗑卦「利用獄」為小懲大戒。道之以政、齊之以刑、民免而無恥。賁卦「君子以明庶政，無敢折獄」為道之以德，齊之以禮，有恥且格。
賁，亨，小利有攸往。
賁卦，通達，若為小事，利於有所前往。
賁无色也，以無色突顯原有之貌。即繪事後素之精神。小事喻陰爻，賁為文飾、不具實力，僅能點綴裝飾。小利有攸往，言小事乃利有所往。反之大事則不宜。
《彖》曰：賁亨。柔來而文剛，故亨。分剛上而文柔，故小利有攸往，天文也。文明以止，人文也。觀乎天文，以察時變，觀乎人文，以化成天下。
賁卦，通達。柔順則到來，文飾陽剛者，因此通達。分別陽剛者上行，文飾柔順者，小事方面適合有所前往，如此符合自然界的文飾。以文明的方式規範人的行為，乃人間的文飾。觀察自然界的文飾，可以探知季節的變化，觀察人世間的文飾，可以教化成就天下的人。
賁卦乃泰卦變而來，泰卦上六與九二互換。賁之所以亨，是由於下卦六二文飾了初、三兩個剛爻，而成就離之文明；再加以上卦之上九，以其陽剛文飾了六四、六五兩個柔爻，而成就知其所止的艮山。這都是天地自然之文。文飾而有所限度，便是人類的文明。觀察天象，可知四季氣候的轉變，觀察一國得政教禮樂，就可以知道其教化的功效。
「柔來而文剛」指六二從外至內以柔美化剛爻，卦變為離、離為文明、曰文剛，故亨。「分剛上而文柔」指上九，剛強者往上行、由內至外文飾了柔爻，故小利有攸往。賁自本義為華麗光明，華麗光明，正是文飾文采的現象。
孔子說：「言之不文，行之不遠。」善用文飾，有助於事業之通達，有助於人際關係的順利，故說賁亨。但文飾只是表面功夫，必須有其實質，若徒文而無實，就不足以致其亨了。飾能助成事物，故言小利。
《象》曰：山下有火，賁。君子以明庶政，无敢折獄。
艮山之下有離火，為賁卦。君子由此領會，須辨明政務，不敢隨意判決訴訟。
山下出現火光，這即是賁卦。治國的君子，看到賁卦之現象，便據以修明庶政，促成國家的進步，但却不敢依此明察的精神去治理刑獄。
初九，賁其趾，舍車而徒。
文飾腳趾頭，捨棄乘車而步行。
《象》曰：舍車而徒，義弗乘也。
捨棄乘車而步行，理當步行故捨車。
初九居互坎之下，坎為通輿，一般普通車子，在坎下自當棄車而行。此言君子當有所不為，有車可乘卻為義理不容，故寧願步行。初為趾代表行動之始。文飾在腳，引申為一開始就有所不為，喻君子慎始於終。
車乘為榮寵然於義不容，文飾其腳趾，步行而不乘車。賁為黑白紋飾，賁其趾指在腳文飾。舍棄乘車而走路，展示腳趾之文飾。所以《象》曰：「舍車而徒，義弗乘也。」
趾，腳趾。初始的行動。舍，捨，捨棄。舍車，捨棄乘車，車乘為榮寵。徒，徒步。趾為足指，其義為行動。初九具剛明之德，在賁卦開始，就能修飭其行為。
初九與六二親比，如能附于六二，便可當官而有車代步，惟初與四正應，於情於理，不應背棄。所以，初寧願徒步，也不願附和六二。
六二，賁其須。
文飾鬍鬚。
《象》曰：賁其須，與上興也。
文飾鬍鬚，因為要隨上位者而行動。
九三至上九為小頤之卦象，頤為口，六二居口之下當然是鬍鬚。隨上位者、指泰卦上六與九二互換卦變、由泰變賁，故言與上興也。雖然文飾外在形象但本質未變，僅能當配角隨著調整。
六二處下卦離卦居中之位，文飾二陽爻。須義為鬚，鬚為男子之特徵，鬚附面而生。可以增加男性儀容之美。惟鬚生於面，若無面之實質，鬚就無法文飾面容了。有質方有文，必文質相當方妥。若文過其實，就不可以了。二雖居中位，因不得五應，故就近于九三之陽剛，以成文明之盛。
《韓非子》楚國有一個人，專門做珠寶買賣生意。因為他購進的珍珠，賣得不很理想，為了促銷，他日夜不停的想，看看有什麼好方法，可以讓珍珠賣得好。這一天，他終於想出了一個方法，就是做一個漂亮的木匣來裝珍珠，用它來吸引顧客，招徠生意。做好了匣子以後，他把珍珠分別裝在各個匣子裡，然後帶著它們到鄭國去販賣。
楚人到了鄭國後，在一處鬧市中叫賣，他的叫賣聲驚動了趕集的人們，大家都紛紛的圍攏過來。他看見人群越來越多，心裡不禁暗自高興，認為生意一定不錯。圍觀的人，每個人都爭先恐後的觀賞那些別緻的匣子，都說匣子的樣子十分可愛和美麗，紛紛討論它的特色。但對於匣子裡的珍珠卻不加注意，打開匣子看了一眼後，又把匣子給合上了。他們的眼光都集中在匣子上。儘管那楚人喊破了喉嚨，說珍珠有多好，但就是沒有人加以理睬。
「老闆，我只買匣子，不買珍珠，可以嗎？」有一個人問他說。「但是珍珠比匣子貴重啊！」楚國去的珠寶商說。「是這樣嗎？不過我們到認為匣子比珍珠要來的漂亮和名貴呢！我寧願買你的匣子，至於珍珠嗎？那就還給你好啦！」問話的人說。
「光賣你匣子可以，不過價錢還是一樣，一文錢也不能少。」楚人無奈的回答著。「不成，這樣我豈不是要吃虧嗎？我看價錢應該減半，這才公平。」問話的人跟楚人討起價來。「好吧！就這樣的價錢吧！」楚人眼看珍珠是無法賣出去了，只好應那人的要求。一人成交後，其他的人也跟著搶著買，不一會而功夫，楚人帶去的那些匣子，一下子就賣完了。故事主要的用意，是在諷刺一般人的捨本逐末輕重倒置。
九三，賁如濡如，永貞吉。
文飾盛大而潤澤，永保正固吉祥。
《象》曰：永貞之吉，終莫之陵也。
永保正固吉祥，沒有人能凌駕於上。
九三處互卦坎，坎為水，有潤澤之意。居互坎之中，陽爻在剛位，包裝文飾得極為盛大，過度追求外在的文飾，不如堅守內在美德，才能永保榮景。九三為多憂之位，處下卦離之頂，乘六二文飾，賁卦中文飾盛大者，故曰「賁如」。居互卦坎中，故曰「濡如」。上卦艮、艮為止，到此處而止無人能超越，故言終莫之陵。
九三陽爻居剛位，處離明之極，介于二四之間，以其剛健，潤澤六二六四之光明，使六二光明普照，使六四潤澤四溢，故云賁如，濡如。濡、潤飾，已是賁如了，還繼續潤飾，錦上添花。但九三之親比六二六四，皆非正應，恐難持久，故聖人誡以永貞吉，唯有以正道美化政治，才能經久不敝。
六四，賁如皤如，白馬翰如，匪寇婚媾。
有文飾妝扮潔白，白馬健壯而至，來者不是盜賊，而是來求婚配者。
《象》曰：六四當位，疑也；匪寇婚媾，終无尤也。
六四為多疑懼的爻位，不是強盜，而是來求婚配者，最後沒由責難之言。
六四與初九相應，在互卦坎、坎為多憂，為盜，陰爻處柔位，有婚配的機會。此言婚配內心的疑慮。六四為多疑懼的爻位，所以《象傳》說「六四當位，疑也」。六四在互卦坎之上，坎為心病，為疑象。互卦震之中，上卦艮之下，止而又動。
皤，白色，樸素。賁如為文飾，皤如為樸素，不裝飾。「匪寇，婚媾」，意思為來者不是賊寇，而是來求婚媾的。六四與初九為正應，相賁至切，故為賁如。六四之善加修飾，意欲往會初九，但見九三阻道，懼而不敢前往，乃又卸下粧，是為皤如。
四雖不敢立即行動，但以備妥白馬，隨時可以飛奔前往。如果不是九三之匪寇阻橈，便可與初九成其婚配。六四以得位，見疑于九三，惟四與初之正應，終究沒有什麼過失。
六五，賁于丘園，束帛戔戔，吝，終吉。
文飾山丘上的田園。僅用簡單少量的布帛，有困難，最終吉祥。
《象》曰：六五之吉，有喜也。
六五的吉祥，在於有喜慶之事。
六五居上卦艮，艮為山，本為泰上卦坤所變，坤為田園、所以說丘園。五處於君位卻著眼於田園莊稼，沒有遠見故言有困難。坤為布，束帛戔戔，用一點點布，非大器者。故曰吝。盡管有困難因承上九，陰陽比鄰可以依靠，所以有喜慶。
這段有兩種解釋。一是認為談的是婚聘之事，繼六四「匪寇婚媾」而來。過程當中對於聘禮雙方有些認知的誤會因而產生不快，但最終還是解決，圓滿結束。另一種解釋認為這是君子到山中懇請隱士出仕。
束帛戔戔指送禮的布很少。束帛，折疊整齊的布帛。
六五以陰柔而處尊位，不得六二之應，遂外比于上九之剛明賢者。
上處艮極，艮為山，為隱者所處，故有光賁丘園，束帛以聘之象。賁道將終，文反于質，故有戔之象。以此為理，似嫌吝嗇，但禮薄意重，雖吝終吉。
上九，白賁，无咎。
用樸素的白色文飾，沒有災難。
《象》曰：白賁无咎，上得志也。
用樸素的白色文飾而沒有災難，因為在上位者實現了心意。
以樸素為裝飾，反樸歸真之義。上九乃由下卦文飾柔爻而來，卦變為賁達成任務，所以上得志也。處外卦艮的最頂點，艮是停止的意思，為返樸歸真之象，文飾到最終，反轉為樸素，以白色做為裝飾。亦即《雜卦》所言「賁，无色也」。
上九以陽剛之質，處賁卦之極，有文飾過甚之象。文過于質，將有兩種結果：其一為虛飾成習，不務實際，以致禍國殃民；其二為終止文飾，歸真反樸，恢復固有之德。
上九為艮主，艮義為止，正是物極必反，終止文飾，反樸歸真，有色復于無色，所以有白賁之象。上九志在止賁，今賁已復白，故稱上得志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