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吳尚昆
梁鴻曾在皇家林苑養豬，但人品高尚；他的妻子孟光被史書形容為「狀肥醜而黑，力舉石臼」，但德行不凡。這一對夫妻為我們貢獻了「舉案齊眉」的典故。
舉案齊眉的故事
「舉案齊眉」這句成語，大家都知道用來比喻夫妻間相敬如賓，這是歷史上有名的夫妻故事。男女主角是東漢的梁鴻與孟光，梁鴻被後漢書寫在逸民列傳。
梁鴻幼年喪父，但博學多才，崇尚氣節。東漢初，他離開太學後，在皇家林苑養豬。後因不慎失火，蔓延四鄰。梁鴻逐戶查問，並用豬隻賠償。有一家人嫌他賠償太少，梁鴻就以勞力做工抵債。梁鴻在這家工作勤懇無怨。鄰家的一些老人見梁鴻顯非等閒之輩，十分禮遇，並聯合起來責怪那家主人。那戶人家對梁鴻又驚異又敬佩，後來將豬悉數退還給梁鴻，梁鴻堅辭不受，回扶風家鄉去了。
梁鴻回鄉後，除了人窮外，可算是好青年，許多人家想把女兒嫁給他，他就是不要，最後娶了一位孟家女子。說起這位孟家奇女子，後漢書說她「狀肥醜而黑，力舉石臼」，對擇偶還非常挑剔，至三十歲，父母問她心目中理想對象？她對父母說：「我要嫁給像梁鴻的賢者。」，梁鴻聽說了，竟即向孟家求婚迎娶。
結婚那天， 孟女被盛裝打扮，沒想到梁鴻見了，一連七天不與她說話。孟女委屈的問梁鴻原因，梁鴻說：「我一直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位衣著樸素，並能與我一起隱居深山生活的人。而現在你卻衣著妝扮如此，豈是我理想中的妻子？」。沒想到孟氏開心的說：「我這些天的打扮，只是考驗我夫君是否真為賢士。我早已準備隱居勞作的服裝。」，於是換上布衣素裝，盤上髮髻，架起織機，動手工作。梁鴻大喜說：「此真梁鴻妻也！」，幫夫人改名為孟光，字德曜，意思是她的仁德如同光芒般閃耀。
婚後二人為了隱避朝廷徵召做官，四處漂泊。後來梁鴻在吳地富商門下做雇工，白天梁鴻外出替人舂米為生，回家時疲倦不堪，但妻子孟光已經為他準備好飯菜，她非常敬重丈夫，低頭半曲身子，尊敬的將盛著飯菜的托盤高舉過眉頭端給丈夫，請梁鴻進食。此即著名的「舉案齊眉」成語典故的由來。
梁鴻死前請主人將他薄葬於吳地即可，不需要妻子扶棺回鄉。
沈德潛，<梁鴻論>
清朝詩人沈德潛有一篇<梁鴻論>文章，評論梁鴻的生平，列為「逸民」當然沒有問題，不過他認為梁鴻之所以要當「逸民隱士」有大不得已之處。
梁鴻身處之時，是漢章帝執政之時，並非亂世。漢章帝減輕徭役，衣食樸素，與民休息，算是賢君。梁鴻堅持不做官求達，刻苦自厲至死的原因，沈先生文章認為是因為「仁人孝子之用心，恐於彰父之失也。」
這要從梁鴻的父親梁讓說起。原來梁讓在王莽篡漢後，當過城門校尉，還封修遠伯。換句話說，在東漢朝廷的眼光看來，梁讓顯然是「失行之人」。梁鴻要不要做官，顯然會有不小的掙扎，如果官做的不好，自不在話下，但如官做的好，也會有問題。
如果梁鴻做官做得好，功績顯著，這時對梁鴻的頌讚，正好突顯了梁鴻父親的失德，這豈是梁鴻能做的事？
再看看梁讓死在北地，離鄉千里而葬，這對當時年幼的梁鴻一定是終身的隱痛，這也正好說明梁鴻希望身後在吳地薄葬的原因，不過或許當時身旁的人未必能瞭解梁鴻這番痛心疾首之隱。
沈先生認為後人把梁鴻當作「逸民」，認為他品格崇高，但更可以闡隱表微的是梁鴻作為仁人孝子的人倫美德。
心得
做文章不一定都要翻案才能吸引人，像這篇<梁鴻論>從仁人孝子之心出發，盛讚梁鴻，很有道理。
我也揣摩一下梁鴻的心態。或許梁鴻不願做官，正是他幼年時看到父親雖做大官，但身後淒涼，且名聲被毀，讓他不想或不敢再有追求名利之心。不過，不論梁鴻不想做官的原因是什麼，相較於我們看過很多「假隱士」的惺惺作態是為了求聞於官府，梁鴻倒是真的始終如一，困苦至死。一位逸民隱士卻有不少正面軼事流傳，這也算是難得了。雖然現在很多人批評「舉案齊眉」是大男人沙文主義，或說孟光的自卑心態不可取，但歷史故事還要放在時代場景來理解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