謙卦:地山謙
謙卦由下艮上坤兩卦組成,艮為山,坤為地卦為地山謙。卦象艮山居於坤地之下,山本高出地面之物體,今竟自甘屈居於地下,艮為止在內乃心有所不為,坤柔在外順以待人,為君子謙卑柔順自處之象,充分顯示謙遜謙卑的美德。一個在社會上有成就有地位的人,能體行謙沖自牧,遇人謙遜,遇事禮讓,便無不可協商之人,便無不可成之事,本卦為謙遜禮讓的德行。
後漢人梁鴻,娶富家的女兒孟光為妻。孟光嫁到梁鴻家的時候,身上穿金戴銀,裝飾的相當高貴闊氣。經過了七天,梁鴻居然不跟她說一句話。孟光於是就把頭髮挽起來,束在頭頂上,換穿粗布制的衣服,勤儉的做起家事來。這時候,梁鴻才歡喜的說道:「這才真正是梁鴻的妻子啊!」於是就偕同妻子,一起隱居在霸陵山中,不貪圖富貴,不交結官府。過起清寒的農家生活。
後來,梁鴻因為避難,而前往吳國,寄居在皋伯通府上的旁邊的小屋中,受僱為皋伯通干舂米的勞作。梁鴻每次舂米完畢,回到家中,妻子已經為他準備好了飯菜,端到他的面前,並且不敢抬頭仰視,態度十分的恭敬。
皋伯通看到梁鴻妻子舉案齊眉、盡心服侍丈夫的情形,說道:「梁鴻在我這裡,只不過是位舂米的工人,居然能夠使妻子對他如此的恭敬,他一定不是一位普通人啊!」從此對梁鴻夫婦,十分尊敬。當地的人們,都對他們刮目相看,暗地裡傚法著他們。
《序卦》曰「有大者不可以盈,故受之以謙。」
富有天下者不可以自滿,所以接著就是謙卦。
卦序上謙卦乃在大有之後,大有乃富有天下,富而好禮者也,告戒富有者不可自滿,當以謙卑自養,自損以益人。謙卦爻辭初六曰吉,六二曰貞吉,九三曰吉,六四曰無不利,六五曰無不利,上六曰利用行師、征邑國,易經六十四卦中唯獨六爻全吉,然吉並非物質上的「得」,當為修養精神上之得。「易為君子謀」,而《周易》具體的君子修身之道則在謙卦講的最多與最具體。
謙,亨,君子有終。
謙卑,通達,君子有好的終結。
《彖》曰:謙亨,天道下濟而光明,地道卑而上行;天道虧盈而益謙,地道變盈而流謙;鬼神害盈而福謙,人道惡盈而好謙。謙尊而光,卑而不可踰,君子之終也。
謙卦通達,上天的法則是向下濟助萬物而大放光明,地的法則是讓萬物居卑下向上發展。天的法則是減損滿溢者而增補謙卑者,地的法則是改變滿溢者而流注謙卑者。鬼神的法則是加害滿溢者而福祐謙卑者。人的法則是厭惡滿溢者而喜愛謙卑者。謙卑者處於尊貴位子就展現光輝,居於低下位置就沒有人可以超越他。這真是君子的歸宿。
謙卦乃山地剝卦變而成,剝之上九與六三互換,則變成謙卦,剝之上九下濟、六三上行、故言天道下濟而光明、地道卑而上行。下卦坤六三上行至上六。謙卦之通達,在於君子慎始有終的履行謙道。謙是一種美德,有謙德修養的人,能夠無往而不通達,謙之所以能亨,就在于君子體行謙德,與世無爭,與人無忤,凡事尊重別人,有功不伐,有位不驕,所以能夠終身保持其功業令名於不墜。
謙卦主爻為九三,九三居下卦艮,故言「君子有終」。謙是亨通之道,不只人生應崇尚謙道,即天、地、鬼、神,也都是以謙德為美,以謙道為貴。崇尚謙道的人,愈謙而愈貴,愈卑而不可踰。君子仁人以能持守謙道,所以他的功業能夠持盈保泰。
《象》曰:地中有山,謙,君子以裒多益寡,稱物平施。
坤地下有艮山,此為謙卦。君子由此領會減損多餘,增益寡少,平衡萬物之公平的施予。
初六,謙謙君子,用涉大川,吉。
謙卑又謙卑的君子,可以涉險渡過大河,吉祥。
《象》曰:謙謙君子,卑以自牧也。
謙卑又謙卑的君子,乃用最謙卑的心態面對自己。
初六居於卦爻最下方,為謙卑之始,為本質最謙卑之爻。初六柔順,居下卦艮,艮為止,與六四不應,有前進不得謙而又謙之象。上有互卦坎,坎為水,可用涉大川,君子秉此德行,雖冒險濫難,亦必能化險為夷。
有謙虛的德性而又能以柔順居於最卑微的地方,所以說「謙謙」,謙虛又謙虛、謙卑再謙卑之象。君子能以謙虛自處,涵養內德、面對凶險,自能逢凶化吉。此爻謙卑則吉、高傲則凶。初為陰爻居剛位,是卑柔自處之象。君子仁人在平時的生活中,養成謙卑自持的習尚,方能當得謙謙君子。
六二,鳴謙,貞吉。
響應謙虛的態度,正固吉祥。
《象》曰:鳴謙貞吉,中心得也。
響應謙卑的態度,乃謹守內心而自得。
性情謙卑柔和,與有能力陽剛之人相應,心悅誠服謹守分寸,正固吉祥。六二之謙虛,乃是響應的,不若初六之本質為謙卑,所以初六曰「謙謙」,六二說「鳴謙」。鳴為響應之義。六二居初之上,變而下卦成巽,卦變為升,故有上升之象,非本質謙卑者。但柔得位而居中,又上承九三,為能響應而謙者。
六二以陰爻居柔位,居中行正,是謙德內積之象。人能謙德內積,其聲名必遠揚于外,所謂誠于中,形于外,內「鳴謙」意指有謙虛聲譽的人。內有謙德,外有謙名,內外如一,表裡俱正,此其所以得吉。六二居中履正,其謙德乃源自內心所發,而其貞吉,乃守中而內心自得之誠信。
清朝同治年間,有一個浙江人叫許容,他很善於寫文章,在當地十分有名,但是他非常謙虛,從不拿自己和有才能的人相比,更不敢與古代的聖賢媲美,當時學校測試士子,許容的一個朋友偷了他的文章,得到了第一名。
沒想到,他的這個朋友還得意忘形,見人就吹噓,甚至還在文章真正的作者面前自誇。許多朋友都為許容感到不平,想當面斥責那個無恥的人,許容卻極力勸阻大家:「文章的遭遇,關係著一個人的命運。他的命運該當第一,與文章有什麼關係?何況那篇文章的確不是我寫的,你們不要誤會了。」
那個偷他文章的朋友聽說後,光著膀子跑來向許容認錯,並再次向他索求文稿。許容將自己最好的文稿給了他,後來的考試中,得到許容文稿的那個朋友憑借該文章居然考上了進士,而許容卻名落孫山。
這個朋友非但不感謝許容,反而在當上縣令後遇見許容假裝不認識。對此,許容也不計較。 許容後來考中了進士,被皇帝欽點為山東巡撫,正好是他那個朋友的頂頭上司。他的朋友無顏來見許容,就上書告病,仁厚的許容卻安慰這位朋友,對他像從前一樣。
九三,勞謙,君子有終,吉。
有功勞的謙虛君子,有好的結果,吉祥。
《象》曰:勞謙君子,萬民服也。
有功勞而謙卑的君子,所有群眾心服口服地追隨。
《繫辭》:「勞謙,君子有終,吉。」子曰:「勞而不伐,有功而不德,厚之至也。語以其功下人者也。德言盛,禮言恭。謙也者,致恭以存其位者也。」
辛苦耐勞謙虛不居功,又能持之以恒,有始有終,吉祥。九三處互卦坎、坎為勞,九三以陽剛之德,居陽剛之位,守正不移,為眾陰所仰,上得六五君之信賴,下得群眾及人民之信服,雖勞而不自誇者。謙而能勞,故稱勞謙。勞役民眾而不傷民,有功而不居德,乃仁厚的極至,有功勞而謙居人下、可謂豐盛,以禮來說可謂恭敬,乃能以恭謹來保存其權位之人。
九三居下艮之終,而艮又為萬物之所終,故說君子有終。有終就是小象說的萬民服。九三當謙之時,以一陽居五陰之中,是勞而又謙之象。雖不自伐其勞,終亦不能掩其勞,是以萬民歸服,為有終之明證。
戰國時期,梁國有一位縣令名叫宋就,管轄的縣與楚國相鄰。梁楚兩國都設有防守邊境的官署,周圍皆有大片瓜田。梁人勤於給瓜田澆水灌溉,他們種的瓜長得好,而楚人懶惰,不常澆灌,種的瓜就長得差。
楚人出於妒嫉,每晚都私自去擾動梁人種的瓜。梁人發現每天都有枯死的瓜,就去找負責刑獄捕盜的縣尉,甚至想報復楚人,也去破壞他們的瓜田。
縣尉來請教縣令宋就,宋就說:「彼此相怨惡怎麼可以呢?怨恨是橫禍的主要原因,人家對我們不好,我們也對人家不好,何必心胸狹小到這種程度呢。如果你肯聽我的話,就派人每晚偷偷幫楚人澆他們的瓜,而且不要讓他們知道。」
楚人一早到瓜田,就發現瓜田都已澆灌好了。他們的瓜也就越長越好,楚人感到奇怪,便加追究,才知這是梁國人所做的。
楚縣令得知後,將此事報告給楚王。楚王頗感慚愧,知是梁人退讓,於是派人送重金答謝宋就,並請求與梁王結交。
楚王也常向別人稱道梁人善舉,讓梁王覺得他是個重信義之人,因此梁楚兩國交好,是由宋就的退讓開始正所謂,「轉敗為功,因禍得福」。
六四,无不利,撝謙。
無任何不適宜之事,能夠發揮謙卑之精神。
《象》曰:无不利,撝謙,不違則也。
沒有不合宜的事情,能發揮謙卑的精神,不違背原則。
撝謙為不違背原則,不違背謙卑之法則。撝,音揮。原為裂開的意思,為決裂,分散或揮別、離去。六四以陰爻居柔位,當謙之世,陰柔得位,是能善行謙道者、發揚謙卑之美德,因此無不利。六四位于九三之上,以柔乘剛,本當有厲,陰四能自守卑柔之德,謙讓退避,以讓賢路,使九三能順利上進。六四為近君之大臣,能禮讓九三之功臣,近接君主是謂撝謙。因其所為不違背陰陽和合之法則,所以无不利。
六五,不富以其鄰,利用侵伐,无不利。
不必以金錢就能得到鄰居的支持,適宜進行征戰侵伐,無所不利。
《象》曰:利用侵伐,征不服也。
適宜征戰,討伐不歸順之人。
六五為君位,君王能以謙沖自牧、來收服近處之人心,但對於遠方不順服者、則當以武力征伐。六五以柔爻居尊位,能以謙德治天下。君道不可專尚柔謙,有時須恩威武濟,懲治叛逆,方能懷服天下。不以財富來驅使鄰居。鄰居指六四和上六,共同去侵伐不服從者。以其鄰者,即用九三互震之長子帥師,便可討平叛逆。「不富以其鄰」則是以志趣、理念來驅使。
上六,鳴謙,利用行師,征邑國。
響應謙卑的態度,適宜於發動軍隊,討伐屬邑小國。
《象》曰:鳴謙,志未得也,可用行師,征邑國也。
響應謙卑,因為內心的志向不能實現,可以調派軍隊,討伐屬邑的國家。
上六處謙之終極,是能以謙德終其一身之象。惟謙主卑下,今竟上居高位,不免以名聲自顯,故為鳴謙。「鳴謙」為空口說的謙虛,不具實質,因而無法感人服人。只能動用軍隊,鎮壓城內。
上六是謙卦的極高之處,謙卦貴在於卑微,上六與九三交應,徒居高位,喻謙而未能,是其志行未臻,唯有以六五之名,行師征邑國,以弘揚謙卑之德。為最高調的謙卑,因此是虛假、徒具虛名,拿來高調與自豪的謙卑。故連親近身邊的人都無法信服,只能以武力來鎮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