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卦:水地比
比為下坤上坎兩卦組成。坤為地,坎為水,卦為水地比。有水潤澤大地之象。坎為水為險,但其險位在下,坎為河海溝渠,取其低陷之象,坎卦在外有去險之意,可作屏障防禦之用,水在上性潤下、親比下卦坤地,因此為「樂」。灑水於地瞬間為地所涵攝,水地親密無間,故謂之比。比為親信、親密,為輔佐、親比之意。類比、比較、比例,均為比卦演義而來的。
前卦為師乃興師動眾,師必有所親比,方能聚眾成就事功。但親比當慎擇對象,以能親比君子為原則。本卦在揭示親比互助的道義。
《彖傳》:「比,輔也,下順從也。」比卦為小國順從於大國,小人服從於君子,向大人靠攏之意。《雜卦》:「比樂師憂。」師為聚眾興師討伐,因此多憂。比為國與國、人與人親密相與,故此多樂。坤為腹,為眾,師卦為聚眾憂心藏於胸腹,外卦坎、為心病,比卦乃心病去除胸腹之外故為樂。
比為五個陰爻向一個陽爻親近,有眾臣親比輔佐君王之象。九五為卦主,五個陰爻爭相親比。下卦坤為眾,為邦國、群臣、群眾、百姓。九五之尊一陽在上,陰在陽下為承為順。因此比卦的親比、為尊卑分明為下對上心悅臣服,也是一種不平等的關係,小國臣服於大國,弱者向強者靠攏,陰順陽小從大,下屬討好上司、晚輩取悅長輩、百姓順從官員。
比卦與萃卦上兌澤下坤地類似。坎與澤均有凶象,因為都有水,遇坤土反有制水之功,乃水潤澤大地,坤有順服包容之意。然此兩險卦若逢乾卦、乾為剛健遇險則有決戰之動力,如水天需、澤天夬、天水訟,均為乾陽與險決戰之象。
《序卦傳》:「師者眾也,眾必有所比,故受之以比。」
師為眾人之意,人聚集必有所親近,所以接著是比卦。
比卦處師卦之後,與師卦為相綜之卦。兩卦最大不同在於師卦九二為主爻、一陽在下居於臣位,陽剛之臣與六五君相應,為將軍受命帥眾,比卦則是九五為主爻、陽剛君王之五爻居尊在上、與群眾親附之象。
王弼說:「比復好先。」比、復兩卦之道在積極主動、掌握先機。忌推託禮讓,故而初爻吉而上爻凶。「擇善而從之曰比」,不可因奉承背離自己的原則,此為六三比之匪人、不亦傷乎。
比,吉。原筮,元永貞,无咎。不寧方來,後夫凶。
比卦,吉祥。考察卜筮,開始而長久正固,沒有災難。動亂不安定中都歸順而來,最後到來者,會有凶禍。
比卦為比附、親比共創事業,有可親比之對象則吉。比附在上的九五之君。比道必需主動積極,當仁不讓。落後者有凶禍。君擇臣,臣擇君,都應及早。若待大勢已定,走投無路之時,才來求比附,此言上六最後才來、沒有人願意搭理,便將無所倚恃當為凶禍、故曰後夫凶。
《彖》曰:比,吉也。比,輔也,下順從也。原筮元永貞,无咎,以剛中也。不寧方來,上下應也。後夫凶,其道窮也。
比卦、吉祥,比為輔助之意,居下位者能順從。依占筮、開始恆久而正固,沒有災咎,因為剛強者居中位。由不穩定中轉變過來,乃居上位者有追隨者相應和。最後到來者,會有凶禍,因為路走到盡頭了。
人生能夠彼此相親,乃值得慶祝的事,有人親比便可得輔佐。下卦坤為順,故謂下順從也。本卦九五具剛中之德,為元永貞的典型,世道亂象歸附者上下相應,上六陰爻居柔位在卦外。最後才出現,來不及親比,故言後夫凶,指遲遲未歸順者為凶。
《象》曰:地上有水,比。先王以建萬國,親諸侯。
本卦坤為地,坎為水,坤在下,坎在上,是地上有水之象。水與地之相比,正如人之相親。古代帝王法此卦象,建立萬國,分封諸侯,即係加強親比關係,有利于天下之統治。
初六,有孚比之,无咎;有孚盈缶,終來有它吉。
有誠信與人親比,沒有災難。有誠信如瓦罐滿盈,將有意料之外的吉祥來到。
《象》曰:比之初六,有它吉也。
比卦的初六,會有意料外的吉祥。
缶為質素之器為古時土製的瓦器。不重外表之裝飾,但卻有實際之功用。盈為滿。盈缶形容「有孚」,誠意有如裝了滿瓶子的水。有孚盈缶,為誠信充實。最終會有另外的吉祥到來。有它吉,意料之外的驚喜,指初六與九五距離太遠,最終努力到達,令人感動。所發生的吉事並不是原先所預期的。有它,意料之外。下卦坤為土以缶取象、上卦坎為水、水盈滿瓦罐。
初六失位無親比之正當性。上無相應之爻,又居互卦艮下,艮為止、有阻礙停滯不前之象,與六五距離更遠,本當有咎,今能以誠信比人,不但無咎,而且還有其他吉事。親比之道貴在快速,初六為比卦第一爻,誠意很夠,爻變下卦為震,有前行之象,以積極迅速從容前往,足以感動人心。最終會有預期之外的好事。反之若誠信不足,當為凶禍有災咎。
六二,比之自內,貞吉。
從內部去親近依靠,正固吉祥。
《象》曰:比之自內,不自失也。
從內部去親近依靠,乃沒有失去自己的心意。
六二以陰爻處柔位,上與九五為應,二與五均有中正之德,二在內卦,外比於五,故謂比之自內,誠心誠意應比於九五,最具臣道之爻,居中行正上應九五之尊,沒有違背失去自己的心意。
比卦六二乃居中行正的涵養,才德兼備,自然得到九五的信任,以內在誠信自然相應於九五、其他爻則需努力爭取的處境,完全不一樣。所以《象》曰:「比之自內,不自失也。」
六三,比之匪人。
親近依靠的都是不適當的人。與小人為伍,結交的盡是損友。
《象》曰:比之匪人,不亦傷乎。
從內部去親近依靠,不也讓人感傷。
六三以陰爻居剛位,不中不正,不能擇人而親比之,其所應比皆為陰爻,上六與六三不相應,且高而無位,不是該親比的對象。故謂比之匪人。三為多懼多凶之位,處比之時無所可比,六二與九五相應,六四應比於九五,唯獨六三無所比應。
所應比之上六,為後夫又有无首之凶。六三處境,是完全奉承不對之人。處此無人可比之情況下,不得不比之匪類,爻辭沒有說吉凶,但《象傳》說:「比之匪人,不亦傷乎!」吉凶不言而喻。
管寧和華歆在年輕的時候,是一對非常要好的朋友。他倆成天形影不離,同桌吃飯、同榻讀書、同床睡覺,相處得很和諧。有一次,他們兩人坐在一張席子上讀書。正看得入神,忽然外面沸騰起來,一片鼓樂之聲,中間夾雜著鳴鑼開道的吆喝聲和人們看熱鬧吵吵嚷嚷的聲音。於是管寧和華歆就起身走到窗前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。
原來是一位達官顯貴乘車從這裏經過。一大隊隨從佩帶著武器、穿著統一的服裝前呼後擁地保衛著車子,威風凜凜。再看那車飾更是豪華:車身雕刻著精巧美麗的圖案,車上蒙著的車簾是用五彩綢緞制成,四周裝飾著金線,車頂還鑲了一大塊翡翠,顯得富貴逼人。
管寧對於這些很不以為然,又回到原處捧起書專心致志地讀起來,對外面的喧鬧完全充耳不聞,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。華歆卻不是這樣,他完全被這種張揚的聲勢和豪華的排場吸引住了。他嫌在屋裏看不清楚,幹脆連書也不讀了,急急忙忙地跑到街上去跟著人群尾隨車隊細看。
管寧目睹了華歆的所作所為,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嘆惋和失望。等到華歆回來以後,管寧就拿出刀子當著華歆的面把席子從中間割成兩半,痛心而決絕地宣布:我們兩人的志向和情趣太不一樣了。從今以後,我們就像這被割開的草席一樣,再也不是朋友了。
看淡財富與富貴榮華,似乎與當今社會膨脹的欲望相比,越來越微不足道,然而,它的價值卻不會因為人們的好惡而有絲毫改變,值得悲哀的是那些視名利如生命的人,也許到死才明白到底失去的是什麼。
六四,外比之,貞吉。
向外親近依靠,正固吉祥。
《象》曰:外比於賢,以從上也。
向外親近依靠賢能者,是因為順從上位九五。
六四以陰爻居柔位,本當與初比,但初六失位,陰柔不正。六四若內比六三,而六三又為匪人,比之為不當。與九五之君比鄰而應承,是能夠輔佐九五的良臣,可得九五君心。故外比於九五,九五以剛明之資,處君王之尊位,居中得正。六四柔順承陽,所選擇放棄初六,而外比於九五,乃以臣順附於君王,以下附上比得其正,故得正固吉祥。
九五,顯比,王用三驅,失前禽。邑人不誡,吉。
發揚親近依靠的作風。君王以三驅之禮狩獵,對著君王而來的飛禽走獸全都放走而不射殺。國內百姓可以安心而不需防備,吉祥。
《象》曰:顯比之吉,位正中也;舍逆取順,失前禽也;邑人不誡,上使中也。
發揚親近依靠的作風,乃吉祥之事,居中守正之位置。捨去叛離接受歸順,失去了往前奔走的野獸,國內的人不會有恐懼,因為在上位者行中庸之道。
九五陽居尊位,帝王之比,不陷一姓一地,故謂顯比。所表現的是王者的親比之道、公正無私、光明正大而能彰顯君王顯比之道,莫如狩獵的三驅之禮。當比之時,親比對象,無親疏遠近,可自由來去。迎我而來者,安而置之;順我而去者,設法爭取之。具見九五之居中行正。
九五是比卦的主爻,為其他諸爻爭相比附親近的對象。九五有君王中正之德,其下四陰來親比,悉皆納之;唯有上六不親比者射殺之,這也是「後夫凶」的後夫。「不戒」即不需警戒,安心不懼。互卦坤、坤為眾、為邑,為國內百姓之象。邑人指國內百姓。因君王之比道顯耀,只殺背叛者,故邑人可以安心無虞,不需憂心戒備。
三驅之禮為古代君王狩獵之禮,會經三次驅逐獵物,所以說「三驅」。三驅時三面合圍,網開一面,只取背對我逃走的。「三驅」跑在前面的即是向我而來者,這些跑在前面者不但不射殺,還可以跑出圍門,故曰「失前禽」。背我而逃的跑在後面的,不但會遇上圍欄而無法逃出,亦將遭到射殺,即卦辭說言「後夫凶」。此有彰顯「順我者昌,逆我者亡」之意味。
上六,比之无首,凶。
要親近依靠卻沒有開始的機會,凶禍。
《象》曰:比之无首,无所終也。
要親近依靠卻沒有開始的機會,也沒有好的結果。
時逢亂世當爭取親比,應及早為之。上六高而無位,以陰爻居柔位,質弱不具才能且陰乘剛為逆。背離親比之道,大凶。上六在九五之後,正是卦辭所說「後夫凶」者。就時間順序來說,初爻為始,上爻為後。初至四爻皆已比附於九五,唯獨上六居於最後,且凌駕乘剛於九五之上,為遲遲而未能歸順者,即「後夫凶」的「後夫」。
開創之君求才,創業之士投主,均宜把握時機,若於功成業就之後,姍姍來遲,自必無可安置。上六既不能求比於始,又怎能求比於終,以卦象而言,上六處坎險之極,爻動則變巽為不果,當為身陷險境難以自拔之象。故曰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