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行即普渡

《增一阿含經》裡有一則尊者舍利弗遇鬼的記載。有一次，舍利弗在山中打坐時，當時有兩個大力鬼經過，其中一個鬼見到舍利弗寂然打坐的模樣，愈看愈不順眼，壓抑不住心中的殘暴念頭，一心只想打打碎舍利弗的頭，另一隻鬼加以勸阻：「這個出家人不是等閒之輩，他是喬達摩智慧第一的弟子舍利弗，修行高深、神通廣大，你要是打碎他的頭，後果一定不堪設想！」
⠀
勸阻無效，他的同伴還是執意打舍利弗，果然，他一動手，剎那間，天地變色，狂風暴雨襲來，同時，大地猛裂震動，並且一裂為二，動手的大力鬼瞬間直墮地獄，連呼救求饒都來不及……
⠀
這時，舍利弗從三昧中徐然起身，經行至竹林精舍向佛陀請安。佛陀關懷地問道：「您還好嗎？有沒有哪裡不舒服？」舍利弗回道：「謝謝世尊，我很好，只是剛剛起座後，頭就有點痛。」
⠀
佛陀聽了一笑，解釋道：「剛才有個大力鬼打你的頭，這個大力鬼可不簡單，如果他打的是須彌山，連須彌山都會裂成兩半，可是您竟然只覺得頭有點痛……」佛陀於是向其他在場的弟子說道：「您們都看見了，這就是金剛三昧定慧等持的殊勝，在此三昧中，便能不受任何外力的傷害。」因而鼓勵弟子們精進修持。
⠀
佛陀所說的金剛三昧，是四果阿羅漢所修成的甚深境界，能破除一切煩惱，而凡夫所有的煩惱根源皆來自於「我」，處於金剛三昧中，沒有我相、人相、眾生相、壽者相的分別，既然如此，又怎麼會有一個「我」被「大力鬼」所打？因此不受傷害。只是，出了金剛三昧，色身仍在，因此，舍利弗仍有痛感。《心經》說：「照見五蘊皆空」後能「度一切苦厄」，誠然不虛。
⠀
《舊雜譬喻經》中也有另一則頗有意思的鬼故事。有位出家人在山裡經行，走著走著，來到一個鬼的地盤，這隻鬼故意變化成一具無頭鬼，欺近出家人的面前想嚇跑他，不料，這位出家人看了一眼後，只是淡定地說：「無頭很好啊，沒有眼睛可看、沒有耳朵可聽、沒有鼻子可聞、沒有嘴巴可飲食，少受這些五欲帶來的過患和麻煩，豈不自在？」
⠀
鬼聽了隨即消失，重新變化成一個只有四肢、沒有身軀的畸型鬼出現，出家人看到後又說了：「這樣也很好，沒有身體就沒有痛癢；沒有五臟，也就少一些生病受苦的因緣，豈不自在？」
⠀
鬼聽了又消失不見，這次變成一個無手無腳，全身像一團肉球的鬼，滾到出家人面前，出家人見狀更讚歎了：「這樣最好！沒手沒腳，就不會傷害他人、盜人財物，如此不造業才是最自在的！」
⠀
至此，鬼認輸了，知道怎麼樣都嚇不了這名出家人，於是化做端正人形，向出家人恭敬頂禮，讚歎道：「您能如此掌握佛法，不為外境所動，相信您距成道之日已不遠了。」
⠀
佛陀曾教導弟子，在心中生起恐怖時，就念佛、念法、念僧，以三寶的光明破除黑暗恐懼，並且對一切眾生生起慈心善意，散發不害的、祝福的柔軟心念，自然能感得眾生同樣的善意以對。
⠀
漢地民間習慣稱鬼道眾生為「好兄弟」，農曆七月的祭祖，更結合佛教思想，而形成「普度」的習俗，設法讓眾生得到舒適、豐盛的供養，稱為「超度」。然而，佛教中最勝義的超度，是幫助他人、幫助自己斷盡一切煩惱，如此才能得到究竟的離苦。如《舊雜譬喻經》中的出家人，不但堅持修行，也用佛法的觀念與鬼對話，而感得對方的敬重，這即是一種超度。
⠀
因此，如聖嚴師父所說：「最有效的超度，不在於做了什麼法會、念了多少經，而在於把佛法的精神內涵，在日常生活中實踐出來。」如此，便是時時刻刻超度著自己，也普度著他人。